无助
透过受伤和失落,我们以几种不同的方式经验“清白感”。
第一种是“无助”。通常加害人是能够“行为”的一方,而受害人则注定受苦。我们通常以受害人“无助”的程度来决定罪行的轻重。然而,受害人无需以自身的无助证明恶行的存在。她可以在加害人做出恶行后,要求得到公正的对待,为此罪恶画下句点,并允许自己重新开始。
若受害人无法或决定不采取对自己有利的行动,他人仍可为他讨回公道——但这当中存在着极大的差异。以被害者之名采取的报复行动所带来的伤害与不公,将远超过受害者自己采取的行动。以下是一例:
双重转移
一对上了年纪的已婚夫妇参加成长工作坊。但在第一天傍晚妻子失踪了。她在第二天早晨出现,并当着所有成员的面,对丈夫说:“昨天我和爱人共度良宵。"
在其他团体成员看来,这个女人是体贴而善解人意的人。而当她对丈夫做出这样的宣告时,她像是精神失常的样子。其他人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对丈夫如此愤怒,特别是这个丈夫保持冷静并且不为自己辩驳。
随后,在工作坊的课程中,这个妻子分享说,小时候,她和母亲以及其他兄弟姐妹一起到乡下避暑,而父亲则和他的情妇留在城里。有时候,父亲甚至会带着他的情妇到乡下,而母亲总是和善地侍候他们两个人,母亲压抑了她的愤怒和痛苦,但孩子(也就是前述的妻子)却铭记在心。
你可以说这位母亲有一种“殉道者的美德”,但她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却是具有毁灭性的。在人类系统中,压抑的怨恨会在另一位毫无抵抗力的成员身上重现,大部分会是由孩子或是孙子承继。如此就出现了“双重转移”的现象。
这样的苦难由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在上述的案例中,转移是从母亲到女儿身上。
其次,这当中有“对象”的转移。怨恨的对象从应当负责的父亲转移至她无辜的丈夫,这样似乎比较容易,因为丈夫出于对妻子的爱而不做任何抵抗。在这样的情况下,清白会以一种“受苦”而非“行动”的形式存在,而制造出更多的受害人及加害人。
在上述状况中,解决之道是母亲必须公开表达她对自己丈夫的愤怒,然后父亲将无可避免地面对自己行为的后果。而这可能为关系带来一个薪新的开始,抑或导致分离。
在上述案例中,重要的是这个女儿基于她对母亲的爱,而承继母亲的愤怒并为她做出报复行为;她同时也因为爱她的父亲,而在亲密关系中复制了父亲对待母亲的方式。在此有另一个罪恶一清白的影响模式:出自于孩子对父母盲目的爱,她也盲目地遵从着优先序位。清白感,在此案例中是母亲,使我们盲目地将罪归咎于第三者,结果孩子必须为盲目的清白感而承担苦果。
双重位移也发生在受害者因为自身的受害经验而变得无助、无法为自己采取行动的情况。以下是一个真实案例。
复仇者
在一堂心理治疗课程中,有位四十多岁的男性为自己可能潜在的暴力感到担心和焦虑。他的行为和人格特质都并未有潜在暴力特质的迹象,所以治疗师问他,原生家庭中是否曾经存在暴力行为。
随后了解到,来访者的舅舅(母亲的兄弟)是一个杀人犯。在他舅舅的公司里,其中一个雇员同时也是他舅舅的爱人。有一天,他的舅舅对其爱人出示一张女性的照片,并希望她能够模仿照片中女子的发型,她欣然同意。随后他带着她到国外旅游并且谋杀了她。之后他带着照片中的女人返回国门,而照片中的女人则取而代之成为他的雇员及爱人。最终这个谋杀的罪行遭到揭发,而他被判终身监禁。
治疗师希望能够更了解来访者的亲人,特别是他的祖父母,也就是杀人犯的亲生父母,因为治疗师对于他的杀人动机感到好奇。
但是来访者能够提供的信息有限,他只知道祖母是个虔诚且受人尊敬的。教徒而对于祖父则是一无所知。随后他收集了更多信息并且发现祖母过去曾向纳粹密告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恋,导致祖父遭到逮捕并被遣送至集中营,之后在营区遭到杀害。
事实上,在这个系统里,这位虔诚的祖母才是谋杀者,她是这股毁灭能量的来源。而她的儿子(也就是来访者的舅舅)为父亲复仇,就像是哈姆雷特的行为。在此,双重转移再次浮现。
首先,来访者的舅舅站在父亲的立场采取报复行动。他将报复对象转移至无辜的第三者。而他也包庇着自己的母亲,因为他谋杀的对象并不是母亲,而是他的爱人,那是“对象的转移”。此时,他透过对女友的愤怒,再次认同了父亲。
他同时也为自己及母亲所犯下的谋杀罪行付出了代价,这是他对于父母双方的忠诚。他用成为谋杀者的方式来表达对母亲的忠诚,而以终身监禁来表达对父亲的忠诚,因为他是代替母亲接受监禁,并且以行动为父亲表达他的愤怒。所以他用许多不同的方式在说:“妈妈,这是我为你做的;爸爸,这是我为你做的。”
由此可见,想要透过清白、无助的沩装以避免沾染邪恶的信念完全只是假象。我们必须面对加害者罪恶的真相,这意味着我们即使做了所谓“不好”的事也是如此。否则,罪恶无法画下句点。被动地接受他人的罪恶无法保全我们的清白,而这也将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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